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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花雕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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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話那頭,程二明著實楞住。

萬萬沒想到徐川的反應會這麽大,什麽叫影響他家好好?

程二明急得心慌:“那咋辦啊,我就是找不到他人在哪兒,連三弟妹也聯系不上他。老二多數住在縣城裏,我要是早曉得他膽子敢這麽大,保準不能讓他去什麽南邊拿貨。”

外頭喧鬧,隔間門開著,隔壁的炒菜聲特別清晰地傳入隔間中。

混著電話裏頭程二明焦急的聲音,聽得著實讓人有些心亂。

徐川按按正突突個不停的腦袋,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。他使勁兒壓著火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些:“二哥你先別著急,你把事情跟我仔細說說。”

程二明心想是你一上來著急個不行的,把他帶得也重新急起來。

說會耽誤好好,那豈不是更是會耽誤他家的幾個孩子?他二兒子讀書不錯,老師說是個考中專的苗子,可不能他叔影響了!

程二明直嘆氣,穩穩心神說:“事兒就是那麽個事兒,徐豐那小子原本是想找大哥一起去,大哥也被他說動。可快要去時大嫂她不是老蚌懷……懷孕了嗎,大哥就沒法去了,還說讓我去。

我這人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,哪能幹得了這事兒對吧?徐豐實在沒辦法,就去找老三。老三瞅著和徐豐的關系不大好,可也不知怎麽的就被徐豐和大哥給說動了。說是前天就上了火車,這會兒估摸著都到南方了!”

“徐川,你說說該咋辦啊!”

他說的話就跟機關槍蹦槍子兒般,是又快又猛,徐川憋著氣好懸沒跟上。

等他說完,徐川又花費整整半分鐘搞懂關系,然後心頭火直冒。他咬咬唇壓低聲音怒道:“是不是傻,這被抓到是能槍斃的,最近抓的多少嚴。他徐豐要是真覺得沒風險能賺錢,幹嘛不帶他自個兒家人去!”

他天天看報紙,上頭說走私嚴打!

“對啊,是這個理啊。”

程二明也納悶,他都搞不懂大哥和徐豐給老三下什麽迷魂湯了。

他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好一會兒,明顯是不知所措。

徐川心累無語,反過頭安撫程二明幾句,然後掛斷電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。

程寶珠趕緊摸摸他胸口:“你別氣,說不準這趟他不會被人抓。”

徐川靠在椅背上,仰著個頭嘆氣:“凡事不能依靠‘假如’、‘萬一’、‘說不準’等等,靠運氣不如靠自己。”

說著,他咬牙切齒道:“徐豐這王八蛋還真是害人不淺。”

源頭還是徐豐。

南下走私利潤誘人,程三明本身就不是一個特別守規矩的人,能被說動也很正常。

大舅子這人其實固執又自大,他喜歡家裏的人聽他話,拿他當家裏大家長對待。他又喜歡外頭的人奉承他,看得上他。

他沒啥本事,只能守著村裏的一畝三分地過活。最多老老實實開個小攤,只要控制住那坳得要命的脾氣倒也能掙些錢。

他看到原先看不起的小妹去了首都,得知混日子的妹夫開了店鋪,等見到就連小弟也在縣城裏買了房後,心中指定不舒坦。

此時徐豐多逢迎他兩句,程大明就能覺得他是個好人。若是徐川對他說徐豐不靠譜,他估計還以為徐川這是看不起他。

徐川估計,這次徐豐和程三明的活動,他應該也有入股投資,要不也不能把人介紹給三舅哥。

“唉!”徐川再次長嘆一聲。

程寶珠原本感觸並不深,見徐川這個模樣,心中也不禁有些惶惶然。

“真的這麽危險呢?”她問。

徐川閉了閉眼,起身說:“可不嗎,這些南下走私的人都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。”

老樓他鄰居,就是因為這事兒被判了整整十八年。

聽他說他鄰居的同夥,走的是北邊國家的路子,也不知運了什麽東西來,直接給無期!

這事兒他暫且不跟寶珠講,免得寶珠心中擔憂。

徐川到隔壁去繼續工作,炒菜時還想著,自己要不要去一趟南邊兒……

那裏,到底是個啥樣?

為什麽引得那麽多人趨之若鶩?

隔壁。

程寶珠其實沒一會兒就把這事拋在腦後,快到中午時她拿起車鑰匙,去少年宮接閨女。

金大爺站在後院的院子墻邊,對著墻上垂落的迎春花讚嘆不已。

徐川照顧花草真有一手,這院子中竟然一年四季都有應季花。

春日迎春花,初夏是牡丹,秋天菊花開得好,冬日裏紅梅傲然。

奔著他家花來的客人也有不少呢,快成首都那些愛花人聚餐的首選地了都。

他餘光中瞥見到程寶珠就隨口問:“你這是又去接閨女兒?”

程寶珠:“對啊,吃飯了不是。”

金大爺不知想到了啥,背著手顛啊顛兒地走過去悄悄問她:“你那藥膳館啥時候開?”

程寶珠立刻帶著笑,偷偷摸摸看看周圍,輕聲說:“又有很多人來問你了?”

“可不嗎!”金大爺嘿嘿笑,“那些個糟老頭子瞧著我越長越精神,本來死活謠言我是染頭發,現在倒一個個的追著我問是怎麽調養的,我簡直煩的不行。”

他說是說自己很煩,但瞧他臉上表情明明是得意得不得了。

程寶珠想想:“也快了,今年年中吧。”

等她證拿下來就成,如今這個行業還沒徹底的規範好。鄉下赤腳大夫有證沒?其實他們也沒有證,就是老張都也只在縣衛生局中登記一下。

開藥膳館的流程也沒那麽嚴格,什麽要先工作五年等等,此時都還沒有。

程寶珠的證估計在四月底就能來,等把藥膳館的人招全和培訓好,也得等到六月份。

金大爺笑瞇瞇:“那可快了,這樣的話我就給那些個老夥計透透口風,也讓他們給你來個開門紅。”

程寶珠再三感謝金大爺。

金大爺不愧姓金,命裏簡直帶金。

程寶珠前腳剛離開,金大爺後腳就回家到處溜達找朋友說話。

憋著了這麽久,他的炫耀之意空前旺盛!

“好小子,有好事兒你竟然自個兒緊緊藏著掖著,是半點都不知道義二字該咋寫啊你。”

“我就說他指定偷偷找人調養,那天我去他家裏頭,老兩口就在熬著藥呢。”

“不地道,真不地道!是哪個大夫看的,你不說出來今兒可別離開!”

本下著棋的老頭們棋也不下了,抓著金大爺不肯放手,非要讓他把這事兒說清楚。

金大爺掙脫不開,仿佛是破罐子破摔般說道:“我要是真把這大夫說出來,你們也不敢去啊。”

“什麽,難不成就你能去?”

“老金還瞧不起人嘞……”

金大爺直嚷嚷:“去!什麽瞧不起人,因為給我調養的大夫人家還沒畢業呢,我自然不能推薦給你們。這瞅著效果不錯,大夫也學出來了我才能給你們透點氣。”

“呦,到底是誰?”

“誰?就是寶年私房菜的老板娘,哦,過段時間就是藥膳館的老板了!”

嘩——

頓時嘩然。

程寶珠開著車到少年宮,此刻閨女兒還在教室裏頭安靜地畫畫。

老師坐在旁邊抱手瞧著,時而指點兩句。

小姑娘雖然小,但是對結構與色彩的感知十分強悍。

她這會兒在畫啥?在畫一只憨態可掬的貍花貓咪。

“貓咪眼睛為什麽用黃色?”老師問她。

“它它它就是黃色的。”閨女兒指著畫,“我們胡同的小咪眼睛就是這樣,比樓下小花貓咪的綠眼睛要更好看。”

老師笑笑:“對,就是要多觀察。”

她還說不懂為什麽該用黃色,為什麽這個貓的身體顏色會稍稍淺一些,她就覺得這樣會更好看。

這就是天分了。他覺得這小姑娘特別擅長觀察,一株小青菜都能畫得生機勃勃。

程寶珠守在門口等裏頭老師說完,大約十分鐘,閨女兒才發現程寶珠來了。

“媽媽!”

大閨女背著書包,笑笑朝著她噠噠跑去。

程寶珠攬著她,然後對老師問:“傅老師今兒去我們菜館吃飯吧,就坐我車走。”

傅老師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傅見秋,他頭發兩鬢微白,性格天生活潑外向。

他爽快點頭:“成,我也想徐川那手藝了!不過今天我愛人在隔壁,得帶她一起去。”

“行啊。”程寶珠說道。

傅老師愛人姓樂,首都裏頂頂有名的鋼琴大家。最近她有空,所以被少年宮招來給孩子們彈幾天的鋼琴,過段時間還得去演出。

夫妻倆坐上程寶珠的車,來到私房菜館。

大閨女嘴巴叭叭個不停,搖晃著小腿說著想吃炸雞的話。

“嘉年福開的真不錯。”傅老師誇讚,“我們家附近也有,最近我大孫子天天說要吃。”

程寶珠笑笑,稍微有些不好意思。

徐川嘛,最拿手的就是賺小孩錢。嘉年福確實受小孩青睞,常常能看到小孩在店鋪門口扒拉著家長的衣服說要吃呢,家長煩的要命。

回到菜館,徐川和傅老師兩口子打了打招呼,然後請他們到隔間中。

飯菜已經做好,今天的菜色有些不一般。

先是西湖蒓菜湯,蒓菜也不知徐川是從哪兒搞到的,鮮嫩不已滿滿都是春味兒。

緊接著是雙椒炒雞樅菌,那味道絕了,雞樅菌的香味兒撲鼻而來,香得人口水直分泌。

再然後就是小炒黃牛肉,四喜丸子,最後是燉鱖魚。

整整五個菜,令人食欲大開。

大閨女吃得美滋滋的,就是特別饞桌上的北冰洋汽水。

奈何徐川不愛讓閨女兒多喝這個,總覺得裏頭有糖精,大閨女也只能作罷。

傅老師兩口子和徐川都比較熟了,徐川拿出他釀的花雕酒讓兩人試試。

花雕酒咋喝?

徐川喜歡在酒裏加上顆話梅,然後用小火爐溫片刻,直至入口不冰也不燙時就可。

到了夏天,還能在酒裏放冰塊,吃著別有一番滋味。

“好酒!”傅老師稍稍抿一點兒,兩眼瞬間放亮,趕緊讓妻子也試試。

樂老師喝完也點點頭:“香醇柔和,喝著比我你當年買的要好喝。”說著,她又倒了一杯。

徐川臉上得意:“這是自家釀的,你們覺得喝不錯就抱一壇子去,我這兒有好些。哦,葡萄酒楊梅酒也有,你們都可以試試。”

他整整學了三年,這才敢說自己釀酒釀得還不錯。

而這壇花雕酒其實是他去年春天釀的,今天才初次拿出來品嘗。

花雕酒實則以陳為貴,其中一部分可以接著放著,另一部分陸陸續續也能放到店裏售賣試試水。

傅老師沒跟徐川客氣,抱了兩壇花雕酒和一瓶葡萄酒離開。

等到第二天時,他就送了好些珍貴的顏料給大閨女。甚至還說,他愛人最近都在首都,要是好好對鋼琴有興趣可以把好好送來他家,讓他愛人給好好啟蒙。

徐川一聽,也不管閨女願不願意就答應下來。

程寶珠想說你閨女指定不樂意,她要是樂意的話早就鬧著要去了。

果然!

徐川腦袋嗡嗡響:“這是免費,免費教你呢!”

大閨女抹眼淚:“嗚嗚嗚我不去,我就是不想去學。”

“不學也得學,鋼琴爸都托人買了,才多大的玩意兒就比咱家車還貴,你不學咱家錢可不就浪費了?”

“那爸爸你去學嘛!”

徐川:……

程寶珠忍不住噗嗤笑出聲。

徐川一個眼刀子刮向程寶珠,程寶珠立刻捂進嘴巴壓抑著笑。

嗯,爸爸憤怒育兒的時候,在一邊吃瓜的媽媽最好降低存在感。

徐好好反抗失敗,最終她還是蔫噠噠地被徐川提溜著學琴去了。

夜晚,春夜下起小雨。

春雨貴如油,徐川得知家裏這幾天也在下雨後心情很不錯。

他抱著程寶珠感慨說:“我就是想讓她什麽都去試試,往後會的東西能多些。她現在難過歸難過,但是長大後肯定會感謝我的。”

這話其實真沒錯。

程寶珠小時候也不想學畫畫,是她媽非逼著她去學。雖然學的不咋樣,但到底給她打了比較夯實的基礎,否則她當初高考也懸,說不準就要和他爹朋友的兒子一樣出國鍍金了。

在她學生時期學校晚會有各種活動,會幾門才藝的人也有優勢。在舞臺上表演時,會閃閃發亮的。

程寶珠側過身,和徐川面對面說:“有空帶閨女去大劇場,我聽說最近好像有交響樂團在演出來著。”

徐川猶豫:“你有時間不?”

“幹啥,要我帶閨女兒去?”

“對啊,我怕我聽著聽著睡著了咋辦……”

到時候,他多丟人。

程寶珠:好吧……也是人才。

第二天,清晨。

春雨已停,只在院子的石板上留下積水,在花草上留下小露珠。

柿子樹還在時不時滴水,閨女兒今早就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上乖乖讀書。

程寶珠騎著自行車,去買了劇場票。在她去買票時,徐川找到隔壁的林天和。

林天和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,打著哈欠靠在門邊問徐川:“咋了?”

他昨兒才從寧都回來,在那裏談了好幾天的生意,今天淩晨才到家的,沒睡幾個小時又被徐川給叫了起來。

他林天和真是上輩子欠他徐川半條命了!

徐川先問:“談得咋樣?”

林天和揉揉眼睛:“還成啊,總共有兩家雞場,大約明年的時候就能夠保證咱們幾家店的供應。”

“嗯,半個月後也許還得去趟海市,你跟家良一起去。”

海市!林天和頓時清醒。

他嘿嘿笑出聲:“行行行!”只要讓他去繁華的地方就行。

說完工作上的話,徐川瞧瞧周圍低聲問:“你有沒什麽朋友現在在南邊?”

林天和一激靈:“不是吧徐哥,咱們正經生意做得好好的,你還想摻和這一腳?”

這活他都不敢碰,被抓到東西扣下都算輕了的,要是被抓進去咋辦?

“沒有。”徐川無語望天,“我三舅子被人說動去了南邊兒,如果你有朋友在那兒就幫我打聽打聽。”

這樣啊,林天和松口氣。

他還跟著徐川掙錢呢,徐川可不能出事。

“那你可問對人了,我有個發小就在南邊和人家一塊開服裝廠。他在那兒待了幾年,幫你找個人也不是什麽難事兒。”

這時候去南邊住的肯定是招待所,幾乎九成九都是車站附近的招待所。只要有了名字籍貫,找個人還不容易?

徐川從昨兒吊著的心,在此刻總算落回肚子中!

“我也打算抽空去南邊瞧瞧,都說南邊改頭換面像是小港城,那得是啥樣啊?”

他心中好奇得緊,反正那裏市場大,潛力足是肯定的。

林天和心動:“那……我跟你一起去?”

這倒也不是不行,林天和到處有朋友,有他在確實能方便些。

可,徐川是想帶著寶珠一起去的,再加上他們到時候肯定得買些稀罕東西用小空間運回來,所以這就不方便和林天和一塊了。

於是,徐川解釋一番,林天和一聽程寶珠也得去就趕緊搖搖頭:“那你和嫂子去吧,我就算了。”

說著,他遠遠看到程寶珠騎著自行車回來,立刻轉身回去。

就跟老鼠看到貓一樣。

徐川:???

“他怎麽這麽怕你啊?”徐川好奇。

程寶珠哼哼,嘚瑟說:“他有三次撩妹,都被我看到了。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然後都沒成,明明昨天才和一個女孩子親親我我,隔天就和另一個女孩子笑嘻嘻。我這真就是順嘴讓人家女孩子知道一下他的德行而已,沒曾想他就挨了三巴掌。哦,還差點被其中一個女孩的哥哥揍。”

程寶珠說得興奮,看到林天和倒黴她就開心。林天和還說過自己不結婚,她覺得這恐怕是他這一生做過的最大善事了。

徐川:……

難怪林天和躲寶珠躲得這麽厲害,換他他也躲,這覺得是來克他的。

回到家中,程寶珠把票擺了出來。徐川也提起去南方的事,說就最近這幾天去。

程寶珠驚訝:“為啥呀,沒必要為了三哥特意跑去一趟吧?”

徐川笑笑:“哪裏是為他跑一趟,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。”

“咋說?”

“現在最開放的地方是哪裏?不就是南邊嗎。我想去看看那裏發展成啥樣,那裏的出口貿易是咋回事兒。從那裏,可以看到咱們未來的市場趨勢。”徐川有些憧憬。

“有句話怎麽說來著?”徐川又道,“紙上得來終覺淺,絕知此事要躬行。報紙是報紙,想到深入了解還是得親自去看看。”

程寶珠撓頭:“我呢?”

“你也去。”

“閨女兒呢?”

“放大姐家。”

得,你這都計劃好了嘛!

徐好好小姑娘如遭雷擊!

作者有話說:

徐豐就是當年住在公社的人,他娶的媳婦是咱們徐川的前相親對象。後來這位相親對象做了個夢,夢到寶珠賊有錢,恰巧那時候寶珠家有和徐豐接觸,然後她就覺得往後徐豐會有錢……兩人就在一起了。嗯,徐豐就是那位仁兄。

忘了標,“紙上得來終覺淺,絕知此事要躬行”——《冬夜讀書示子聿》陸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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